【卑詩繫情】下集~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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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大通舖的杜立能當真倒頭就睡,雖然捨不得把折疊成豆腐般的棉被攤開來蓋,不過中台灣的夜晚其實這樣躺著最好,省得到時候汗流浹背會醒過來看著屋頂發呆,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兩邊的人馬都在忙著準備,而指揮部似乎也自有打算,看著那燈光明亮的景象,說不定上面正在計劃要來個甕中捉鱉、再趁機將所有幫派份子一網打盡,但是既然臨五連的都剛從牢籠裡釋放出來,如果不利用軍旅生活進行感化的話,又把他們捉起來有什麼意義?
假如目標不是要逮捕臨五連的人,莫非真正的獵物是在小杜這邊?雖然閉著眼睛在沉思,但他一動也不動的姿勢倒像是已經進入夢鄉,儘管到處都有人在交頭接耳、整個營區亦瀰漫著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不過一直到現在上面都是採取放任政策,反倒讓人有種欲擒故縱的感覺,只是既然也沒說要出夜操、並且還任由全體新兵到處趴趴走,若要說指揮部沒在策劃什麼陰謀,恐怕連三歲娃兒都不會相信。
不用別人提醒,在約定時間將屆的前幾分鐘,小杜主動從上舖跳了下來,他只問了等在門口的夥伴幾句話,知道一切準備就緒以後,立刻朝洗手檯走了過去,他身後五、六尺外跟了兩個隨扈,其他的蝦兵蟹將則聚集在兩側等候,對方則是三個人一起走了過來,帶頭的傢伙快步衝到檯邊扭開水龍頭不知在沖洗什麼,後面那兩個也連忙跑過去擺出架勢,露出一副隨時可以捨身護主的傻鳥模樣。
看到對方這種過度緊張的表現,杜立能不禁暗自發笑,他步履安祥地走過去靠在檯邊,兩個主角都沒講話,一個依舊在搓洗手上的兩顆荔枝、一個則極目四望,就宛如是在欣賞夜景一般,過了片刻之後那傢伙才忽然將一顆荔枝擺在洗手檯的邊緣上說:「來,分你一粒,咱們先禮後兵,要真是談不攏的話再分個輸贏還來得及。」
這次杜立能索性雙手交叉在胸前,他一面繼續打量局勢、一面毫不領情的應道:「你留著自己慢慢吃吧!看樣子你並不想來真的,這次會面你們究竟想幹什麼不妨直說。」
對方慢條斯理地把手上的荔枝也併列放好以後,這才緩緩站直背脊陰笑著說:「我想不想玩真的可是很難說,嘿嘿……老實講我很想三刀六眼在你身上多捅幾個洞,可惜因為有任務在身,所以只好先跟你哈啦一下再看著辦囉,不過你最好把我接下來的話聽清楚一點,以免我假戲真做會要了你的小命。」
這個體格有點瘦削的混蛋講完話時故意撩了撩下襬,這樣他腰部的刺青和刀把纏著白布的扁鑽便都露了出來,這種不入流的恐嚇手法豈是黑道大哥的行徑?因此小杜不免有些鄙夷的笑道:「拿塊破銅爛鐵就想殺人喔?哈哈……看樣子你們內埔的還沒跟上潮流。」
「聽說你這小子很能打?」對方臉色一沉之後總算轉身正面看著小杜繼續說道:「上次我沒機會見識,依你這種態度,我看今晚可能不給你一點教訓是不行了,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先把正題告訴你再說,要是你聽完不肯配合,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仍舊是語帶恐嚇,心頭有點不爽的小杜正想賞對方幾句重話,這時自己陣營裡面忽然有人出聲提醒著說:「這傢伙不是正主,內埔的有人在搞鬼,咱們直接開幹好了,免得上他們的當。」
這一嚷可真提醒了夢中人,原本杜立能就覺得對方有機關藏在倉庫,可是左思右想卻悟不出個道理,此刻雖然眼睛一亮、也還不確定內埔這些傢伙究竟在搞什麼把戲,但他立即挺直身子緊盯著瘦漢警告道:「我不殺無名小卒,先把你的渾號報上來聽聽,接下來你講不講主題都沒關係,光憑你們這種張冠李戴、亂玩影武者的欺瞞手法,我大概就饒不了你,小心點!從現在這一刻起我可能隨時都會要了你的小命。」
對方雖然知道自己已經穿梆,不過在略顯緊張之餘並未亂了手腳,他先環視了一下雙方的佈署,然後才狡詐地握緊刀把回答著說:「嘿嘿……,這種鳥事還用我老大阿欉出面喔?呵呵……他正在屋子裡喝茶等我鐵釘的消息,想見他你得有本事先過老子這一關再說,現在咱們言歸正傳,阿欉老大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身在部隊,若是把事情搞太大恐怕很難善後,所以他打算雙方各指派十個角色出來對決就好,有事就這些人扛、但輸的角頭從此必須俯首稱臣,如果你同意這樣解決這次紛爭的話,那麼是要單挑或打群架都可以,這點由你選擇,反正就是看最後站著的是哪邊人多來斷輸贏!」
聽起來還算公平,儘管沒提到細則,但用挑選精銳對決的方式確實比所有人都投入大混仗要理想許多,不過杜立能的腦筋仍在不停翻轉,因為他總覺得事有蹊蹺,所以在靈光猛然一閃以後,他突然貼近鐵釘半步說道:「可以,但在此之前神經欉得先出來跟我碰個面才行,我想選何種模式對幹你這個代打可沒資格知道,如何?要不要進去把正主叫出來、或是那傢伙早就落跑了你根本找不到人?」
這次鐵釘的賊眼在迅速轉動,他可能正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應對,因為杜立能的最後一句話讓他有些吃驚,不過為了貫徹使命,他右手一緊就要拔出扁鑽、同時嘴裡也大嚷著說:「我告訴過你想見到神經老大就必須先通過我這一關,你他媽耳朵聾了是不是?」
本來這傢伙以為可以先下手為強,而且他一大嚷大叫己方人馬便會傾巢而出,屆時場面之混亂可想而知,然而他錯估了一件事,鐵釘完全不了解小杜是何許人也,再加上人家早有防備,因此他的扁鑽根本拔不出來,握刀的手腕就像被鐵箍緊緊套住那樣,壓根兒動彈不得,等他驚覺到對手可能練過鷹爪功的時候,一記狠毒無比的肘擊已掃中他的下巴,他到底是在慘叫或呼救可能沒人能聽清楚,因為就在斷牙和鼻血一起飛濺而出之際,緊隨而至的一腳從腹部將他踹飛了出去,砰然墜地的聲音說明了攻擊者的力道異常強勁,而這根鐵釘更是當場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
他的兩名隨扈愣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該有所作為,可是一看鐵釘的扁鑽已經跑到敵人手裡,他們只能在那邊躊躇不決,一副不知該轉身就跑或放手一搏的龜縮模樣,這時雙方人馬都已湧現出來,只要再過幾秒必定就會短兵相接,到時候的大亂鬥可能就是幕後黑手正在期待的,因此杜立能猛地躍上洗手檯大喊著說:「所有的人全部站住!內埔的神經欉又逃兵去了,大家別當傻瓜在這裡鬧事幫他掩護,相信我,這次他一定很快就會被捉回來。」
突如其來的幾句話就猶如驚雷一般,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則是面面相覷,但所有人都已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不明究裡的內埔幫群眾更是一臉茫然,不過可能有幾個知情的仍想繼續鼓譟,試圖讓場面更加混亂下去,不過就在他們矢口否認並且大聲叫囂之際,指揮部的警報系統突然啟動了,高亢而尖銳的蜂鳴器響徹雲霄,同時哨音和各式口令也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整齊劃一的踏步聲來自左邊的憲兵隊伍、其他快步奔跑的則是正規部隊,小杜才剛看清狀況從洗手檯上跳落下來,三座大寢室便被荷槍實彈的重兵團團圍住。
雙方人馬立即被從中間隔開,臨五連所有人都被趕進寢室裡面,地上和樹小隨即出現了許多遭到緊急拋棄的石塊棍棒或玻璃瓶及短鐵器等等物品,至於杜立能這邊只被命令原地立定,但準備的武器還比對方多了一項,那就是用軍服縫合起來當作布袋的投石器,大型的可以直接拋擲,小型的可以拿在手上狂砸猛舞,裡面的磚頭和石頭、甚至是由自動販賣機得來的罐裝飲料,頓時成了可以致人於死的工具,不過上級並未理會這些,在緊急叫停警報器和快速清點人數以後,憲兵隊馬上又接到新任務趕往南邊的樹林去支援。
緊急而混亂的場面大約歷經五分鐘才逐漸緩和下來,不過少了十二個人頭的臨五連依舊雞飛狗跳,因為事情果然被杜立能說中,神經欉故意製造這次談判的作用只是為了想趁隙脫逃,而且看樣子還是集體行動,要不是被瞧出了端倪,等兩邊正式開戰的時候,他可能已躲在營區外面偷笑,但是跪計既然被早一步識破,他們能否如願就很難說了。
兩連人馬分別都被帶往大操場處罰與訓話,唯獨杜立能被指揮官叫進了辦公室,那一夜他是最晚回寢室睡覺的,沒有人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他也不曾跟其他人提及內容,三天後他們才正式落髮,理光頭的模樣讓大家看起來長相都差不多,分別只是高矮胖瘦而已,宛如和尚練武的日子總算正式開始,但也就在同一天,十二個人兵分三路的逃兵集團通通被逮了回來送軍事法庭嚴辦,唯一逃過法律制裁的只有一位,他在營區外的樹林裡上吊自殺,聽到這些消息雖然令人扼腕,可是流氓混到如此下場,這個神經欉未免也太過於膽小,儘管死的是其同伴,然而那群人很可能只是為了要利用聲東擊西的伎倆掩護他而已,可是在訓練中心早有防範且採取圍城策略之下,怎麼可能出現漏網之魚?
這件事在訓練中心裡餘波盪漾,被關進禁閉室的人至少又多了一倍,搞得上面只好將部份槍械室和空油槽改成臨時拘留所,雖然這些人並未軍法侍候,但整體新兵逞凶鬥狠的黑道作風很快便被消弭於無形,兩週過去以後沒事的人才可以寫家書告知近況,第三週的假日大家才總算盼到了第一次的懇親會,來自北部的親友絡繹於途,而小杜又再次創造了一項記錄,紛至沓來的探望者竟然超過六百人,除了遊覽車和轎車以外,機車隊少說也有七十輛,原本指揮部並不肯放行,不過沒多久便把大禮堂開放給他使用,這一幕馬上讓第九班班長取消和小杜的菜市場之約,因為光憑這個陣仗就遠非常人所能消受,何況是要正式的大動干戈呢?
營區內的事情小杜並未對外提起,但消息早就傳得地盤上人盡皆知,或許有不少人以為他會被判軍法或最終以逃兵作收,然而這一切都沒發生,就像是有神功護體和諸佛保祐似的,在訓練中心裡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安然過關,就連臨五連的一位教育班長不斷向他挑釁,最終被三拳兩腿當場打昏在地的單挑事件也不了了之,按理說這是以下犯上、而且對方是職業軍人的狀況下,想平安無事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因此開始有人謠傳在他背後一定有座很難撼動的大靠山。
其實杜立能自己都有些納悶,因為每次要出手前他在心理上都會做好最壞的打算,可是不管情況有多糟糕,到頭來總是雲淡風輕、彷彿只是誤會一場,但是他很確定沒有誰曾經為他動用過任何關係,為了要讓自己經歷更多的磨練他才會提前入伍,可是他並非白癡,就算是再智障,隱約當中他也能感覺到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撥弄事情,說穿了根本就是在為他分勞解憂,假如不是如此的話,那麼便是有個大陷阱在等著他跳,就像這次訓練中心佈下的天羅地網,究竟是只為了要徹底剷除神經欉那些前科累累的慣犯、或是想趁機將所有被監控對像都一網打盡?
接下來更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第三週羊頭從禁閉室走出來那天,他特地招待幾位同病相憐的戰友到福利社去飽餐一頓,席間還喝了兩瓶烏梅酒,因為只要拘禁期超過十天的都必須複訓,也就是要在訓練中心多待兩個月才會分發出去,因此這群人的懊惱難免,所以晚上有兩個傻瓜竟然相約翻牆到營區外的小鎮去買醉,這次一被帶回來就直接被遞解到管訓隊去蹲苦窯,那是比一般監獄更慘無人道的地方,但遇到這種沒有大腦的夥伴,任誰都只能徒呼負負而愛莫能助。
羊頭被分插到最新的梯次去從頭幹起那天,杜立能的特訓也悄悄展開,起初只是揹五十公斤的石頭跑八公里和夜訓而已,但幾天之後便展開密集的射擊訓練,並且是長短槍枝和獵弓、十字弓都有,有些敏感的教育班長已嗅出非比尋常的氣味,不過一般同袍泰半都以為他是被上面點油作記號,所以才會被沒日沒夜的大操特操,畢竟人的體力有限,因此很多人都在等著看這小子哪天才會被操倒。
然而半句話都沒吭的男主角除了皮膚變得黝黑以外,腰圍竟然大反其道的粗了一圈,這看在其他人眼裡自然嘖嘖稱奇,因為勉強可以餬口的軍糧可沒聽人說過能夠越吃越胖的,但事實擺在眼前,所以當連長都忍不住發問時,小杜只是理所當然的解釋道:「可能是出操時間長,體力消耗比較多吃的當然就會多一點,再加上晚上總是倒頭就睡,因此才會不瘦反胖吧?」
連他自己都覺得莞爾的身材變化其實還頗令人滿意,因為不僅八塊肌更加明顯、特種戰技也學了好幾樣,唯一的遺憾就是一七三的身高始終沒再增長,感覺上仍然比竺勃要矮上一截,只要一想到這個讓他心痛的女人,他通常就是馬上用二百下伏地挺身或交復蹲跳解決,愈來愈強勁的體能使他整個人看起來精、氣、神十足,炯炯有神的雙眸似乎用眼光就能殺人,只是他各方面成長的越快、緊隨而至的便是更嚴酷的訓練。
第二個月他便被調離隊伍單獨訓練,有些教官甚至都是蒙著臉出現,雖然並未超出訓練中心的範圍,但是卻任誰都沒見到過他究竟是在哪裡受訓,他們只知道廚房奉命要單獨留一桌菜讓他在半夜隨時回來享用,這樣過了幾天可能有人覺得不妥,因此他的午、晚餐以及宵夜竟然是在指揮官的辦公室由老兵負責料理,消息傳開以後,有一天他剛洗完熱水澡要回大通舖睡覺,六名班長連袂等在門外頻頻問道:「112,你是不是被選上要加入那個傳說中的最高單位情報隊?你的教官是誰、連長知不知道?還有你到底是在哪裡受訓、怎麼大家都看不到你?聽說那天有憲兵派專車接你到火車站去是不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