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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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當真不怕死的人沒幾個,除非此人已有厭世的原因,也就是所謂的活得不耐煩了,所以別看黑道份子個個喜歡逞凶鬥狠,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其實他們通常只是仗著人多勢眾或有白道護航的關係才敢橫行霸道,真要讓他們落了單,很多老大可能不到兩分鐘就變成小癟三,因此這種人不呼朋引伴經常不敢自己上街,擁槍自重的角色尚且如此,何況是一些根本還不入流的小混混?以角頭流氓和黑幫份子來做比較的話,其共生的複雜程度和作奸犯科的層次問題,還頗值得犯罪心理學者好好研究一番。
像臭鐵條這種角頭混混轉型自組幫派的並不多,因為現在流行的是由既有黑幫在招兵買馬,有些小角頭便被招攬或投靠成其中一個堂口,有些失控的幫派衍生到後來甚至經常自相殘殺,如此為爭蠅頭小利的紛爭屢見不鮮,也成為黑道不斷在上演給社會觀看的一種笑話,換句話說這年代道義早已蕩然無存,在一切都以利益為首要考量之下,能夠一諾千金的江湖好漢幾乎快成了傳奇,既然好傳統逐漸式微,壞作風便日益興盛,加上時代的變遷與科技的發達,黑社會的謀生之道自然也會跟著改變,而杜立能現在想搞清楚的就是修羅幫究竟隱藏著什麼內幕?
前後不到四個鐘頭情報便匯集成功,最早也透露最多消息的就是臭鐵條本人,他總共被敲爛三根手指及砸碎右腳膝蓋,當五元說要剁掉他的左掌時,他的肚子裡就再也藏不了秘密,另外一個較嚴重的是被挑斷腳筋以後才肯和盤托出,在綜合十幾個俘虜的口供交叉比對與追問確認之後,杜立能才把結論交給東華讓他先回去跟公道伯報告,然後小煞星才叫人通知劉鋼管,要他早上六點帶著小雞到新橋下面把親弟弟換回去,否則就只好更失禮了。
被挑斷腳筋的傢伙在不斷哀求下優先被送到醫院縫合,他在下車進急診室前也許是良心發現或知所悔改,因此還主動說出了一條秘密;其他的俘虜也在天亮前逐一被蒙著雙眼帶到山下釋放回去,唯一被留下來的只剩臭鐵條一個,五元把他關在廂型車裡繼續聊天,使得那混蛋始終鐵青著那張醜臉,就唯恐敵人不知何時又要敲爛他哪個部份,一直到引擎啟動前他都在發抖,看樣子這一役不僅讓他吃足苦頭、大概也快嚇破了膽,不過押著他的五個人誰也不會客氣,因為只要知道這人渣帶頭輪姦過二十幾個少女,可能每個人都會忍不住對他飽以拳腳。
清晨的寒風中臭鐵條被劉鋼管領了回去,換成裝在蔴布袋裡的小雞被丟上廂型車載走,雙方三言兩語就搞定交易,因為半夜裡番社這邊已找公道伯請託過,要不然可能有人早被丟進溪裡去餵魚,審問學長的事情杜立能依舊交給五元處理,對於這個總是臨陣脫逃的膽小鬼,他實在懶得理會,可是為了弄清楚學校裡的一些事情,他也明白此人縱放不得,因此他還特地叫嚷著說:「要是問不出東西,就多綁些鉛塊直接丟進河裡去。」
本來就被五花大綁且蒙住眼睛的小雞一聽當場就尿溼了褲子,他躺在車子裡輾轉蹭蹬、嘴裡也一再發出悶哼,但他越是驚慌失措,杜立能就越是火上加油的叮囑著手下說:「只要跟別人的口供有出入,就先狠狠毒打一頓再說!錯一次就海扁一次,懂了嗎?」
在杜立能務必特別照顧的吩咐之下,對於小雞這種鼠輩來說恫嚇力已經足夠,瞧著車尾燈逐漸消失在清晨的薄霧當中,他才跟林瑞興及胖阿童笑著說道:「忙了一夜體力也消耗不少,咱們先去豆漿店吃早餐,然後回家換套制服去上課,因為有些事情我還得從學校內部去了解和解決,至於你們兩個是要翹課去睡大頭覺或回教室去當乖學生我都沒意見。
兩個跟班當然是選擇一路跟到底,所以回到學校以後他倆還一廂情願的到處幫忙跑腿,有好幾件事情就在這兩人的奔波聯繫之下佈署就緒,午飯前小雞的口供已求證完成,根據這混蛋所供述的名單,修羅幫所玩弄過的女學生已將近三十名,其中包括兩個國中生,附近的專科生則佔了七成左右,其他的便是本校學生,這種兔子狂吃窩邊草的行徑簡直令人髮指,因此在切除這傢伙的兩隻小指以前,他那根愛闖禍的東西便先讓五元用煙頭燙上了兩行戒疤,聽說在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的過程裡面,這隻落湯雞至少昏倒過五次。
真正被暴力挾持及刻意挑選而慘遭輪姦的女學生只有四位,其他有的是被運用各種手段設計脅迫及牽扯到借貸關係的都有,但即使是因女孩子本身貪圖玩樂才掉入陷阱,可是修羅幫最終的手段皆是一逮到機會就硬上,並且把姦淫的歷程錄影下來,據以成為日後勒索的工具,因此在迫於無奈之下,有六、七個已經下海賣淫,不願出賣靈肉的則必須在校園裡販售各級毒品,只要無法達到業績要求的,馬上就會被送到私娼寮去接客一個晚上,而且一毛錢都沒得拿,更可惡的是他們還騙這些被害人說只要能找到三個女同學讓他們玩弄,只要一拿到畢業證書自己便能夠脫身重獲自由,幸好截至目前為止這個方法尚未奏效。
與校方查核過學藉資料以後,杜立能發現被害者以遠地來的學生佔絕大多數,由於經濟考量這類學生多半在學校附近租屋同住,有些甚至男女混居,因此極容易成為黑幫狩獵的目標,再加上有內鬼在通風報信與穿針引線,想逃出魔爪還真的得靠點運氣,完全沒料到情況會如此嚴重的小煞星在把資料交給廖隊長時還特別說道:「希望這次能除惡務盡,如果有警方不方便處理的就告訴我。」
接下來幾天黑、白兩道對修羅幫及番社劉家幫的掃蕩行動完全不留情面,檢警的絕與杜立能的狠,使得江湖上剎時風聲鶴唳,在兩名勇於出面作證的女學生相繼指認之下,仍在住院的臭鐵條和小雞都難逃法網,劉鋼管的地盤幾乎徹底瓦解,別說私娼寮很難再生,就連小型賭場恐怕也無法再搞下去,社會本來就非常現實,在既有勢力被斬草除根的狀況下,無心插柳的小煞星卻意外擴張了一塊版圖。
附近幾所學校一星期不到便安靜下來,以往成群結黨老愛抽煙惹事的太保學生完全消聲匿跡,因為火爐仍每天帶著人馬在巡守掃蕩,儘管撞球場及電玩間生意少了一大半,但在公道伯承諾往後不必再向任何幫派繳交保護費的利多之下,忍耐一、兩個星期自然不會有人抱怨,學區該有的平靜與安寧祥和很快就回來了,不過剛綏靖完畢的杜立能隨即便失去一大票同班同學,由於連續打群架和械鬥的緣故,包含張金財及阿童在內總共有十八人遭到退學,另外還有兩個被迫強制轉學,至於他本身則是兩大過處分,但並未如韓清一般得留校察看。
處分名單兩邊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人,把兩大塊公佈欄幾乎整個貼滿,瞧著對方也被開除了三十多人,有位上了年紀的男老師看了不禁搖頭嘆道:「這大概是打破全台記錄了。」
然而這份名單並未讓那些學生如喪考妣,除了大批家長湧入學校吵鬧了二、三天以外,杜立能這邊還相約在週末下午於廟口聚餐,無論是在學或已被退學的超過五十人出席,大家在酒酣耳熱之際除了互道珍重也各自留下聯絡方式,因為這群年輕人都不想就此散去,他們的友誼正在成長,任誰都沒辦法澆熄這種青春的熱情,在夜幕低垂的水泥廣場上,酒愈喝愈多的小煞星眼睛卻越來越亮。
就連德高望重的公道伯都出來親自向這群高中生敬酒,一直是則黑道傳奇的主角對一般人而言可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因此在大名如雷貫耳之下,場面又再度熱烈起來,對黑社會充滿好奇與幻想的青少年最崇拜的當然是江湖傳說中的英雄好漢,因此本來只想繞場一周以盡地主之誼的孫老大,在眾人盛情難卻的勸進當中,只好也來個酒過三巡以便讓賓主盡歡,結果這場延續到午夜的兄弟宴喝趴了一半以上的客人,能夠自己回家的堪稱是酒國英雄,走不動的便通通被抬進廟裡的廂房去睡大覺。
所謂眾人皆醉我獨醒,應該就是杜立能目前的狀況,在打點好所有同學之後,他才走進後殿的迴廊,在這裡公道伯和一班要角正在泡茶等候,在兩盞大型的宮燈照射之下,氣氛並不算輕鬆,因為他們雖然坐姿各有千秋,一派懶散的模樣,可是話題一扯到海外來的殺手,越是老江湖就越不敢輕忽,所以他才坐下剛灌下一小杯鐵觀音,屬於軍師級的阿揚立刻問道:「阿能,被挑斷腳筋的那傢伙已經動好手術接回去了,這小子在修羅幫算是中級幹部,你認為他講的那件事有多少可信度?」
「百分之百是真的。」杜立能放下茶杯毫不遲疑的繼續說道:「因為他根本不必告訴我們這件事,他會主動透露出來,很可能只是不想看到有人派殺手跨海來台灣放冷槍,畢竟販毒是很多道上兄弟都不恥的事,所以我認為這傢伙沒必要無的放矢,而且他說來的若不是三人一組,就是一共有三名殺手要分頭行事,由於他只輾轉知道這麼多,因此我希望是三人一組而非各自分開,後者的情形會比較複雜也將更難預防與處理。」
公道伯也啜了一口茶以後才應道:「殺手不外乎從三個地方而來,香港、大陸或是東南亞,日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對方勢在必得,那就會有三組殺手,而不會是三人一組,這樣我們才會讓防不勝防,所以很可能是有三名殺手,每名殺手還各自帶著兩位副手,假設敵人真是我猜測中的那個組織,這次他們可說是居心叵測,因此咱們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沒料到公道伯這次會把敵人估計的這麽難搞,看來隱藏在暗處的對手非同小可,因此杜立能皺了一下眉頭才又說道:「本來我以為目標只有我一個,幹掉我是為了殺雞儆猴,這樣他們才有本錢逼廟口跳上談判桌,照這樣說來,他們是已經擬定下手的目標了?三個?按理說有了上回的前車之鑑,殺手應該曉得想接近您老人家可沒那麼容易。」
這次公道伯點著頭說:「他們只想跟我談判,應該不會冒然衝著我來,所以除了你以外,我方還有兩個人會有生命威脅,通常連續做掉兩個敵將之後若非坐上談判桌就是慘烈的對決,但是要對決番社及修羅幫份量都還差太遠,因此他們要不是已另外找到人聯手、就是打算先斬斷我的左右手再說,當然,也可能他們正在雙向進行,故而殺手何時現身反倒是個觀察及判斷的重點,問題是~~他們的第一擊我們的人是否能安然渡過?」
阿揚捻著下顎的長鬚沉吟道:「一般而言僱傭的殺手和自己培養出來的殺手,做案時選擇的時機可能會有所不同,前著會酌磨而後者極可能會硬幹,也就是看到目標就開槍,所以若能知道殺手是否直屬販毒集團我們會比較好防範。」
「這點我問過,透露者說的很清楚,殺手是花錢請的,所以應該是獨立作業的單兵。」杜立能停下來喝了口茶才又繼續說道:「而且負責盯我的副手早就到了,假如我判斷無誤的話,殺手很可能現在就藏在外面等著放我冷槍,呵呵,雖然對方夠小心也很機靈,但半夜裡躲在車上用長鏡頭偷拍我的照片卻恰好露了餡。」
一聽殺手近在咫尺,十幾個人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跳了起來,不過公道伯還是安之若素的翹著二郎腿說:「這麼快就來了?也好,不過你怎麼知道鏡頭是對著你而不是對著我或其他人?」
這次小煞星先站立起來才應道:「你不是故意出來跟我同學敬酒了嗎?結果從頭到尾鏡頭都沒對著你,兩輛車跑來跑去全都抓著我對焦,所以在你派人出去盯著他們之前,我已經有五組人在兩頭守候了,不過還是你厲害,馬上就叫便條來反跟監,現在就讓我和東華出去嚇嚇這幾個白目如何?」
聽到杜立能和公道伯兩個人在那兒高來高去,眾人才驚覺到什麼叫做機警與應變的能力,躍躍欲試的東華更是揣著傢俬啐罵道:「幹他媽的!還真踩到咱們的大本營來了,走,我們兩個就直接去轟車子。」
瞧著東華雙手各一把白朗寧就想衝出去,公道伯連忙舉手制止道:「他們都來一整晚了,我們又何必急在一時?想動手也得曉得現在敵人窩在那裡,大家先把自己的東西檢查一下,既然是來者不善,咱們也別讓這些客人太失望,五分鐘內就會有消息回報進來,沒武器的快進後屋去領把順手的。」
聽見公道伯早有準備,杜立能不禁笑了起來說:「本來我以為準備幾把短貨,再讓五元拿兩管霰彈槍等在外面就夠了,沒想到廟裡竟然也開了倉庫。」
看著眾人精神抖擻外加殺氣騰騰,公道伯忍不住輕聲一笑的說:「其實這只是有備無患,因為這些客人到此刻都還捨不得離開,表示這兒有他們想要的目標尚未回家睡覺,這種勢在必得的企圖心,意味著有殺手已埋伏在附近,否則盯梢不會有人盯成這樣,所以我也贊成出去會會這些傢伙,聽說早就有人在外面放話這次過江龍一定會吃掉地頭蛇,你說我們能夠龜縮嗎?」
抬頭望了望夜風有點急的樹梢,陰沉的蒼穹只有著疏星幾顆,通常這樣的午夜街頭閒人不會太多,想放手大幹一場也算是好時候,因此杜立能不由得望著公道伯徵詢著說:「要不要通知那些便條盡快撤走?剩下的咱們自己來就好。」
「不急。」公道伯邊回答邊朝後頭燈光微弱的長廊走著說:「人我們並沒跟丟,不過警方應該也有所佈署,所以先把訊息彙整一下再做定奪。」
緊隨在後的阿揚及杜立能都還沒接話,暗影下已經有人冒出來說道:「他們總共四組人,街頭街尾各有兩組人,每邊都有一組人是窩在車上沒下來,可能武器和殺手都在車上待命,外面的則負責盯梢與把風,原先在偷拍照片的兩輛車撤走了,便條並沒驚動到他們,但看得出來警方正在增加人手,連咱們這裡的管區都穿運動服躲在小學裡。」
仔細聽完以後,公道伯才彈了一下手指沉吟道:「不、槍和要角都還沒出現,販毒集團應該不至於如此愚蠢,我想……他們還有下一步棋要走,否則就是刻意等我們露面去釣魚……,假如真是這樣的話對方不僅異常大膽、而且準備使用的火力恐怕也非同小可……;阿能,看來你已經躍身為國際級的人物了!」
早有預感的杜立能對自己成為目標並不意外,但對付他有必要動用職業殺手跨海而來嗎?莫非……殺了他就能叫公道伯臣服、或者雙橋地區會就此變成毒窟?在左思右想之下道理都有不通之處,所以他乾脆直接問道:「臭鐵條說跟他接觸的販毒集團是香港來的,有沒有可能是這混蛋在說謊?因為我覺得事情似乎複雜過了頭、要不然就是我們的敵人已經是個聯盟,根本不止一個跨國黑幫在興風作浪而已。」
這次公道伯先點了點頭,然後才拍了拍小煞星的肩膀說:「利之所趨,天下事就如此而已,當大利當頭,大奸大惡必定隨之出現,我們可能擋了好幾派人馬的財路,所以人家才聯手要對付廟口,廟口一失,雙橋地區可能就無法團結在一起,所以在幹掉我之前必須先做了你,因為你已被江湖公認為明日之星,哈哈……,不過沒關係,反正咱倆從來也沒怕過誰,不是嗎?呵呵,何況有些事今晚就會有輸贏了!」
公道伯剛講到這裡,長廊轉角處又出現了三條人影,那是廟公帶著兩名穿便服的高階警官,起初杜立能並沒有靠近過去,就讓他們站在陰暗的廊柱下小聲交談,但是不久之後阿揚便朝他比著手勢說:「終究還是得讓你加入討論,我想重頭戲依舊少不了要你擔綱演出,先說一句,阿能,這次千萬要小心再小心,敵人是善者不來呀。」
其實警方用不著徵詢杜立能的意願,因為他本來就想出面去打草驚蛇,既然便條也認為引蛇出洞是個好方法,那麼由他來當誘餌自然最為適合,儘管大家都建議他穿上防彈衣,但他卻指著身上的運動衫說:「現在不是冬天,我若罩著那件東西殺手還會出現嗎?呵呵,與其給我那個,倒不如給我十五分鐘自由行動的時間,記住!就從我踏出廟門的那一刻開始算起。」
與警方談妥協議之後,廟裡悄然且迅速的分配工作,兩名高階警官也連忙摸黑退出去佈署,而杜立能交代好幾項重點以後,便和東華連袂走出了廟門,果然不出他的意料,轉角處的麵攤生意看起來不錯,估計那邊至少有兩桌人是對方眼線,所以他倆故意往左邊走,其實大廟牌樓是設在這頭的舊路上,雖然要拐個彎路面也較狹窄,但距離比右邊通往大馬路的那頭近了許多,因此熟人多半抄小路,外客才會選擇由新路下車或進入,然而不管敵人隱藏在那裡,他相信不出十分鐘便會有碰面的機會,只是當那一刻屆臨時不曉得誰會先倒下而已。
牌樓下的都是自己人,不過除了暗中比了幾個手勢以外,沒有任何人出聲,過了牌樓之後他倆仍舊往左邊走,但這時後方有輛速克達駛了過來,後座的人在說他養四個孩子差點就被吃垮掉,但局內人一聽就明白有四個敵人從右後方綴了過來,而小煞星看似若無其事的繼續前進,其實已經趁機做出了一個切菜的姿勢,因此東華立即把手上的煙蒂丟在地上用力踩熄,那意思只要是廟口的兵馬絕對一看就懂。
老舊的速克達逐漸加速而去,兩邊的騎樓儘管非常昏暗,可是都已被自己派出的人馬淨空過,所以杜立能不擔心會在這兒受到伏擊,但是到了下一個路口情況可就完全不同了,由於是三十米寬的大馬路,再加上有全天候營業的速食店矗立在轉角處,如果把十字路口周邊的小吃店和電動遊樂場都涵蓋進去,那麼這地方一定是殺手發動突擊的首選,因為除了可兵分多路、要撤退時也不虞沒有後路,因此他刻意碰了一下東華的手肘說:「再過四十公尺可能隨時都會有狀況發生,你手癢了沒?」
東華塞了一顆檳榔在嘴裡嚼著說:「我混了大半輩子從來就沒現在這麼興奮過,嘿嘿,竟然當兄弟也能公然拿噴子跟別人對幹,光憑這一點就夠我吹噓不少年了,所以我就怕這些龜兒子會在緊要關頭全都縮了回去。」
發覺前方在一瞬間人車似乎都多了起來,杜立能不禁嘴角泛出冷笑應道:「放心吧!這回咱們一定有得拚,你沒瞧見突然冒出很多生面孔了嗎?」
東華是老江湖,當然察覺到了氣氛的轉變,但在走動的人群當中,自己人也佔了好幾組,正在穿越十字路口的幾乎沒有人落單,如此明顯的陣仗擺明了敵人想硬幹?他把雙手全插入休閒褲的口袋裡,不過杜立能仍然毫無動作,這位小煞星甚至還仰頭不知在張望什麼,若是不知情的路人可能以為他在等待號誌變燈,因為他那模樣也很像是在眺望夜空,所以有個婦人繞過他時還抱怨著說:「綠燈不走杵在那邊擋路是在發神經嗎?」
兩邊都有陌生人呈九十度角在向他走來,不過沒人把手插在口袋裡,但是這些人也絕非善類,因為光看相貌和身材就能分辨出來,或許其中也有刑警,可是在就將短兵相接之下,情勢其實對杜立能相當不利,畢竟在近距離之下變生肘腋是極有可能的事,一旦措手不及情勢必定危殆萬分,然而就在東華準備挺身擋到他前面的時候,背後有人說話了:「不用理會這些疑兵,正主兒還躲在對面沒現身。」
後頭是五元帶著五名大漢一字排開,他們就宛如一堵人牆矗立在三角窗下,沒有人敢冒然衝撞上來、也無人敢出言不遜,所有人都主動避開,就連自己人也一樣,因為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全場緊迫盯人,除非已遠離目標一百公尺以上,否則無論誰動皆得血流五步,燈號還是綠色的小行人,不過已經開始閃爍,斑馬線上還有兩個老人在加快腳步要通過,但是杜立能的眼睛忽然亮了,他把右手插在後腰上,然後用異常低沉的聲音告訴東華說:「把右手邊這兩個老鬼都轟掉,記住!一開火就找柱子當掩體,對方很可能會使用自動步槍。」
五元連忙把藏在機車踏板下的霰彈槍拿了出來,他本來站在杜立能的左後方,正想繞到東華那邊幫忙,可是小煞星卻冷冷的告訴他說:「別管那邊,專心轟衝向我們的車輛就好,別忘了要一邊開槍一邊找掩蔽。」
「車子?」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五元正在納悶,因為根本沒有任何車輛駛向這邊,有的是正在閃爍的黃燈而已,可是杜立能卻感覺到了殺氣~~非常強烈的殺氣!這或許是他的直覺、也可能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他總是在危機發生的前一刻發覺到別人感受不到的殺氣,這次也一樣~~而且是來自不同的兩輛車上!
果然有兩輛車同時從對面高速滑行過來,直行的是黑色寶馬、左轉進道的是銀色越野賓士,它們一前一後瞬間便已越過十字路口的中線,沒有電影裡輪胎刺耳的高亢刮地聲,若不是性能一流就是刻意改裝過,這群人想盡量不驚動目標以求能夠一擊得手,但事情沒有他們想像中那般簡單,因為就在兩部車的側窗全都開始下降的第一時間,杜立能已衝了過去!不、是子彈先射了出去,在槍聲乍響的同時也傳出了強化玻璃爆裂的異聲,而身為販毒集團獵殺目標的人仍在繼續跑,他叫同伴要記得找掩體,可是自己卻不要命的奔向敵人。
來不及驚叫的東華雙槍連發,而跟著小煞星學習、征戰經驗越來越老到的五元也緊隨在後衝了出去,他儘管心頭納悶卻不會去管是何原因,手上的霰彈槍也轟向了寶馬的前擋風玻璃,後面的五條大漢分別有所行動,四面八方也都有人在呼喚吶喊,但即使周邊人影幢幢,大有分不清敵我的狀況,可是這些對杜立能而言都不重要,因為在連續擊破第一輛車的兩扇側窗以後,就在有人發出悶哼和慘叫的同時,銀色賓士的邊窗已完全敞開,只伸出一小截槍管的自動武器有點像是烏茲衝鋒槍,但後窗那把顯然更大枝,所以已連開三槍的小煞星幾乎是在面對面的情形下,朝對方又連轟了五、六槍。
槍與槍的近身肉搏生死只在一線間,膽識不足的人或許一看見車內的衝鋒槍就會想轉身逃跑,有些人甚至還會嚇到腿軟而跑不動,但杜立能恰好相反,他仗著自己能夠快速奔跑、再加上對方的車速也不慢,因此趁著黑色車窗下降的那兩、三秒鐘,他竟然膽大包天的放手一搏,利用時間差和長槍難以直接射擊的缺失,搶先朝對方開火猛轟,由於奔勢極猛,所以很難停下腳步,就在即將撞上銀色車廂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身子緊急一旋,而且就在左手拍到車體的須臾之際,隨著身體自然而然往外旋彈開來的時候,他把剰下的達姆彈全貫進了後座。
十六發子彈至少擊中六個敵人,一穩住旋轉的身體,杜立能立即換上另一個同樣容量的彈匣,不過這回裡面填裝的是淬過毒的空尖彈,只要挨上一槍想活命的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既然敵人要致他於死,他下手也絕不會留情,只是他雖然應變夠快,但撞在一塊的兩輛車裡還是傳出了自動武器掃射的連發聲,雖然看不見誰在開槍,他依舊朝冒出火光的那扇窗戶連轟了五槍。
其實不只是他開了五槍,就在場面一遍大亂當中,很多人都在瘋狂的射擊,一直到大批重裝備的警察出現、好幾盞強烈探照燈也一一點亮後,麥克風才響了起來,這是廟口人員必須馬上撤離的信號,剩下的勸降及逮捕工作就由分局去處理,救護車的笛聲此起彼落地響個不停,便條忙著在催促閒雜人等快點離開現場,杜立能瞧著五元和東華都沒事,三個人才心照不宣的走到騎樓下去聚集,那兩個被亂槍打死的老人仆倒在斑馬線上,四處淌流的鮮血已經變黑,不過散落一地的彈殼證明他們曾經奮力反擊,不過為了要掩護主力殺手進攻,這兩個笨蛋最後那幾步實在走得太快了,因為那根本不像老頭子的步伐,所以小煞星一面把槍插回腰上、一面嘀咕著說:「我猜這兩個傢伙化裝過,否則他們就可以去跑奧運了。」
鬧哄哄的十字路口正在拉封鎖線,不過仍有歹徒躲在暗巷裡不肯投降,瞧著所有馬路都被警方的車輛及拒馬層層封鎖,難怪那兩輛車會衝不出重圍,才剛殺到百步之外便與停在路邊的轎車撞成一團,其實杜立能很想繞過去看看車子裡的人究竟是生是死、或者是長成何種模樣,但礙於與警方有所約束,街坊鄰居也有越來越多人跑出來看熱鬧,所以他只能率先往回走著說:「我們這邊傷亡如何?」
東華掐著手指計算著說:「就我知道的有四個中彈、一個刀傷,另外有一個是被車子撞到,不過應該都沒生命危險,說也奇怪,怎麼戴帽子的這次效率會這麼好?除了迅雷及霹靂都出動以外,重裝車都調來了不少,而且還是毫不含糊真槍實彈的幹,老實講,這次若是沒和條子合作,咱們絕對不可能這麼輕鬆,也不曉得對方是哪路神聖,竟然半夜還派這麼多人出來硬幹。」
說到對方的人數,五元似乎也有感而發,他指著彈痕累累的寶馬和賓士說:「我整個晚上都在附近盯著這批人,光車子他們至少就出現八輛,摩托車還不算在裡面,人來人往當中少說也超過五十個,而且阿保說他盯的那頭還有二十個左右可能是隨時準備出動支援的機動隊,要不是公道伯也老早就派出重兵把守的話,對方這種陣仗要是一般角頭遇到,恐怕會被搞的灰頭土臉,但奇怪的是最後他們就只以這兩輛車作為攻擊的主力,其他人似乎都只是配套措施而已。」
杜立能尚未接話,東華便把他心裡的另一個猜測說了出來:「也有可能那兩輛車是僱來的殺手所乘坐,因此其他人只是配合要角出擊,正主兒可能躲在一旁看戲或遠在千里,所以負責籌劃的幫派並未全體動員,因為搞不好便會把自己一次就玩垮掉,所以為了避免一敗塗地,他們亦不得不有所保留?」
究竟對方是計中計再加上套中套、抑或是警方的大舉出動奏功,才使敵人的行動徹底失敗,這時候的杜立能並不願去妄加揣測,因為這件事始終有個盲點他還沒辦法想透,所以不如等過兩天消息明確一點再說,何況己方的兵馬正往廟口在大舉撤退與集結當中,因此他趕緊立定身子說道:「先讓所有同伴回廟裡去報到,我們就留在這地方斷後,以防有突發狀況發生。」
他說停大家自然跟著停下腳步,包括跟隨五元的四名大漢,總共七個人就隱身在騎樓的陰影中,不過杜立能卻眼露精光的瞧著對面巷口,因為就在他剛才說話之前,一股異常濃烈的殺氣竟從那邊激湧過來,馬路上並沒有行人,唯一出現的只有小巷口那位踽踽獨行的人士,普通人或許瞧不出端倪,可是他馬上察覺到那份非比尋常的詭異,表面上好像是那個人以傘作杖在半夜裡散步,但是這種天氣帶傘出門未免有些離譜,所以他立刻當機立斷的吩咐道:「東華跟著我走、五元帶人從左側包抄過去,目標是對面那個傢伙,小心他手上的黑傘,那要不是改造槍就是藏著拐杖刀,能活捉才活捉,要不然就直接放倒,千萬別大意!」
就在杜立能快步要橫越馬路的時候,對方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突然回頭盯著他冷冷的看,四目相接的時間雖然不會超過兩秒鐘,可是這老傢伙眸子裡那股殺氣和包裹著全身的那團怨恨,使小煞星不禁心頭一凜,這個表情淡定但神色冷漠的老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我?儘管滿腹狐疑,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因為兩人距離約三十碼遠,若想逮到人腳下非得再加把勁不可。
後面的東華已經在拉滑套,可見他也瞧出了此人絕非泛泛之輩,而那老傢伙的西裝頭雖然鬢髮有些散亂,但整套黑色衣物卻充滿了神秘感,在要邁入巷子以前,此人嘴角還泛出一抹殘酷的冷笑,不過再強悍的敵人此刻亦不會繼續逗留,因為連杜立能都掏出了插在後腰上的春田槍,就算傻瓜都曉得子彈絕對不長眼睛。
每個人都開始奔跑,然而杜立能快對手更是迅如脫兔,明明相距只有二十幾碼,若以年齡的懸殊來計算,想在小巷子裡追到人應該不會太難,可是當他一馬當先轉入巷內時,眼前卻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就在他愣住的當下,東華和五元都已先後趕到,任由他們六個人在窄巷裡來回尋找,小煞星就只是站在巷口守候,也不曉得是什麼因素,他就是能夠確定這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老人今晚一定不會再見了!
【未完待續】